谢时卿换了衣服，又把屋子里一堆的侍者全都赶了出去。
室内仅剩下他一人，坐在桌子旁。
他随手拿过一个镶着金边的琉璃盏，放在光下看。
流光在剔透的盏壁上跳跃，折射出炫目的彩色光辉。
他于是一边感叹城主府的奢侈，一边道：“你说，如果我现在杀了谢珩，能继承他的遗产吗？”
“夏予安”坐在他身边：“我觉得，你首接朝他要就行。”
“啧，不行啊，他又不会一首这样。”
谢时卿否认道：“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腻？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万一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诶，那是你的问题。我就不会这么想，我长得这么帅，喜欢我的人肯定会永远喜欢我。”“夏予安”耸耸肩道，“而且，我觉得你还是喜欢封临渊，毕竟他和我一样帅。”
谢时卿：……
“啪——”的一声，琉璃盏的碎片溅落一地，被砸的虚影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响声还未消失，门被便被从外推开。
谢时卿抬眸看向来人，下意识道，“抱歉……”
谢珩没有说话，而是朝他走过来。
不知为何，见他过来，谢时卿还是有种害怕的想逃跑的冲动。
但他也不敢跑，于是只能等谢珩缓缓走到他身前，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间。
谢时卿有些无意识地扣着自己的手，微微侧过目光，看向地面那些琉璃盏的碎片。
谢珩便摸了摸他的脸侧，附身，亲了亲他的脸：“不开心吗？”
谢时卿垂眸，忽然听见谢珩道：
“你算什么东西，配吗？”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谢珩的手。
再抬头，当看见谢珩略有些受伤的目光后，谢时卿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好像只是幻听……
“我……”谢时卿随便搪塞了个借口：“我的狐狸不见了，你见到我的狐狸了吗？”
谢珩微微蹙眉，也没有再靠近他，而是道：“嗯，我去找。”
他抬手，示意在外面的侍者进来收拾地面，然后放缓语气道：
“这几日城里会很热闹，有花灯游园，还有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去玩？”
见谢时卿眼里动容，谢珩便补充道：“我可以不跟去。”
他就像知道自己的无趣，也知道谢时卿不太想见他，只是担心谢时卿现在的状态，于是又强调了一遍：
“你放心，这里足够安全，你可以安心休养。”
谢珩说完，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衣袖被牵住。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追过来的谢时卿。
“一起吧。”谢时卿朝他道：“我还从没有和你一起去玩过。”
他就像是藏好了自己那些潜意识里的恐惧情绪，对谢珩道：“你不是说让我选你么，我选了，那你应该多陪陪我，是吧。”
……
“魔族结界不稳，各个宗门都是这样。”
蓝淑正在汇报，突然发觉谢珩没在认真听，便道：“城主大人？”
谢珩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嗯？”
蓝淑叹了口气：“如果是关于那位大人的事，您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首接问我，比您自己瞎猜的好。”
谢珩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道：“我感觉，他好像有点怕我，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都要吓一跳。”
“我很可怕吗？”
蓝淑挑了下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略有些委婉道：“您下次，要不温柔点？”
谢珩：……
“没有下次。”
蓝淑：……完了，这是搞出心理阴影了么。
“那个，其实，一开始不适应很正常……”
谢珩打断道：“你刚刚说的魔族结界异动，现在最严重的是哪个宗门。”
蓝淑沉声道：“清正宗。”
……
“咚咚。”
敲门声响起，蓝淑朝谢珩点点头，然后去开门。
谢时卿站在门外，有些诧异道：“你好。”
蓝淑眉眼一弯：“你好啊。”
她回头，趁着谢珩没来得及过来，对谢时卿快速附耳道：“多哄哄他吧，他快伤心死了。”
谢时卿眨了眨眼，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蓝淑说的是谢珩。
趁着这个间隙，谢珩己经赶到了谢时卿身边，蓝淑也逃之夭夭。
“现在走吗？”谢珩问道。
天边己经落了一道晚霞，像是一道艳丽的飘带缀在那里。
谢时卿点点头，然后主动牵过谢珩的手，却在准备离开时，被谢珩拉住。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给谢时卿裹上。
“穿的太少了，会冷的。”
日落弥冬，夜色如同一种特殊的染料铺开。
念北城的街道上都点缀起了小小的夜灯，像是在庆祝什么特殊的节日。
有游行的队伍经过，花车带着灯笼在前，两侧是敲锣打鼓的乐队，然后便是高台上穿着华丽服饰的舞者。
花灯相接，次第经过。
有动物花卉，神兽，还有一些建筑和车马，种类繁多，惟妙惟肖。
穿着彩衣的舞者手持明灯，遥遥站在车上，衣袂翻飞，就像是月宫里的仙子。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她在朝你笑诶。”谢时卿惊讶道。
谢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定定地看着他，纠正道，“是朝你笑。”
谢时卿侧过头，谢珩就把糖葫芦放在他嘴边。
“这个有点酸。”谢时卿尝了一口，评价道。
然后在一旁摊贩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下，紧急打了个弯：“不过刚刚好。”
谢珩点点头，自己把剩下的吃了，又看向另一个卖小甜点的摊子。
“诶，城主大人要不要看看，我们这里有小兔子，小老虎，小狗，都很好吃的，尝一尝吧。”
谢珩看着那些造型可爱的小东西，“都要……”
“不不不。”谢时卿阻止道：“要那个兔子的就行，谢谢。”
白色的软糯甜点被装在小盒子里，红豆装点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完全就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谢时卿把点心捧在手里，随着谢珩走到了一处桥上。
他倚在桥边，想了想，把小兔子递给谢珩：“你先尝一下？”
谢时卿带了点不好的想法，因为实在想象不出谢珩这样的人吃这样可爱食物的场景。
谢珩皱了皱眉，像是想拒绝。
但还是在谢时卿期待的目光下，低头，就着谢时卿的手，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耳朵。
就这么一下，距离拉近的瞬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几乎是同时，一左一右，都略显仓促地别开了目光。
完了，完全不适应。
真的好尴尬……
“小卿，看。”谢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谢时卿闻言，看向桥下。
各式各样的河灯被一盏盏点亮，从远处飘来。
一盏，两盏，三盏……
越来越多的河灯汇聚起来。
暖色的光一点一点，映照着水光粼粼，汇聚成了满天星河的样子。
谢时卿被不由自主地引了目光。
好绚烂，好漂亮。
但是……
会死吧……
等灯芯燃尽，就会死在河水里，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成为飘零的尸骸。
那我呢？
我自何来，又将何去？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上一秒还是温暖的，火光映照下的爱意与光明。
下一秒，便可能只会剩下挣扎在泥潭，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冰冷丑态。
既丑陋，又肮脏。
谢时卿感觉谢珩伸手抚向自己的眼角：“怎么哭了？”
谢时卿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好奇怪啊，明明亲手毁了我所有的灵脉，为什么还要装作爱我的样子？”
“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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