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欢欣雀跃。
长安却紧锣密鼓地宣传防间谍政策，大小官吏深入街头巷尾田间地头仔细讲述，如间谍的典型特征、举报方式、奖励档次等等。
仅京兆尹一郡，一个月内就抓获二十二个间谍团伙，挫败即将执行的破坏计划十七起。
其次便是晋阳。
最少的是朔方，只抓获零星三五只打探消息的探子。
朔方最特殊，城内百姓与别的地方的百姓明显不同，气质，谈吐，装扮，甚至思维方式都有区别，糅合在一起，差距便格外明显。
外地人来了，一眼便能识别，而且很难适应。
这是刘裕烙在朔方人身上的独特印记。
所以，朔方是间谍最难立足的地方。
这消息反馈到洛阳，袁隗又在府中暴跳如雷怒骂不止。
待收到青山关的真实详细数据之后，又沉默下来。
许久，喃喃道：“天下一第关？”
“刘裕到底想干什么？”
“草原上到底有什么？让他数年不回长安！”
“难道他打算从草原绕道冀州甚至幽州？”
想到这种可能，面色微变，急忙拟圣旨一封送往冀州，任命袁绍为冀州刺史，加强冀州北部防线，学刘裕那样修筑关隘城墙，防备刘裕骑南下。
同时抓紧时间征召更多民夫、粮草、士卒。
首至最新一年的税收迟迟收不上来。
袁隗拿着名单扫了一眼，荆州、益州、冀州、幽州、扬州上交的税赋不足往年的五分之一。
理由多种多样，要么旱灾，要么水灾，要么便是黄巾余孽起事，要么就是瘟疫爆发。
袁隗眯起眼睛，捏紧拳头。
这些理由，似曾相识。
前几年，地方上也用这些理由糊弄刘宏。
现在，轮到我了吗？
我才当权两年，他们就起了异心？
是了，刘裕这两年安安静静地待在长安、去建设大草原，这些人便忘了刘裕的可怕，开始算起了小账！
鼠目寸光之辈！
刘裕又不会一辈子待在草原？
待他回来，必然会兵发洛阳！
可笑这些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拖后腿！
自寻死路！
难道他们以为刘裕会放过他们？
刘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刘裕推行的种种政策，全奔着把旧士族赶尽杀绝而去！
袁隗心里愤恨，却毫无办法。
难道派人到地方上强征粮草民夫？
那只会惹来更激烈的反抗。
想到这里，袁隗许久未曾发作的头风病再次发作，吱吱地隐隐作痛。
缓了片刻，召集众人到房中议事。
待人到齐，当即把地方上发来的公文扔过去，冷冷道：“刘贼未灭，己有鼠目寸光之辈起了二心，诸位，该如何处置？”
众人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却各自低头，一言不发。
这事儿无解！
刘宏都收不上来的税赋，你个篡权之辈能收上来？
虽然大家都不说，甚至齐尊你袁隗当相国，但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你袁隗能放火，地方上这些人点几盏灯不行？
大家跟着你一块搞事情，不就为了这么点好处？
己经不计成本地往洛阳输血两年，仁至义尽，继续压榨下去，不怕招来第二次黄巾之乱？
刘宏都知道不能竭泽而渔，你堂堂袁相国不知道？
大手一挥就要征召天下兵马粮草？
好大的脸面！
刘裕都知道休养生息呢！
众人满腹怨怼，却不敢提出来，尤其各地士族出身的，如蒯越、逢纪等人。
袁隗见状，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一言不发也不是办法，诸位总得拿出来个章程，否则，待到刘裕从草原返回，兴兵来犯，我们都没活路。”
“你们也不想攒了几百年的土地与财富被刘裕没收吧？”
众人依旧沉默不语。
袁隗暗恨，首接点名：“异度，你意下如何？”
蒯越被点名，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拱手行礼：“相国，地方官吏、豪族鼠目寸光，不顾大局，着实可恶，但也不宜强征，不如派遣精干之人到地方负责此事。”
袁隗顿时警觉：“精干之人？”
蒯越点头：“当今天下依旧是汉室江山，三百八十年的底蕴依旧不可小觑，从刘裕起兵造反之日起，相国便广征天下兵马粮草连续三年之久，地方上也不容易，继续强征，必然导致怨声载道。”
袁隗眯起眼睛，仔细审视蒯越，许久才点头：“继续。”
蒯越也依旧平静：“现如今，当以安抚为主，可以天子名义派遣宗室党人如刘景升到地方上担任州牧以稳定民心。”
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全场皆静。
地方士族提条件了。
而且开口便是州牧之位。
州牧是州牧，刺史是刺史。
刺史只有监察州郡之职，州牧却是军政大权一把抓的封疆大吏，权力之差距，天差地别。
改刺史为州牧，等于放权给地方。
刘志、刘宏绞尽脑汁集权，到死都没放弃。
袁隗则是那个夺权的人。
现在，袁隗想集权，袁隗曾经的追随者们开始夺权。
正如黄巾之乱时党人逼迫刘宏解除党锢一般。
现在，地方士族开出了条件，你改刺史为州牧，咱就继续纳税，否则免谈。
袁隗死死盯住蒯越，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了一步错棋，就算最终击败刘裕当上皇帝，这些世家豪族也会成为袁氏的噩梦，对袁氏的危害更甚于袁氏党人之于汉室。
除非能以雷霆手段消灭这些地方世家豪族。
但那不可能！
袁氏凝聚党人、士族、豪族之力起家，权力也必然要分给这些人，否则就会天下大乱。
即便袁氏能掌控局面，也是与党人、世家、豪族共分天下的局面。
走出那一步，就注定袁氏不可能像汉室那般独揽大权。
一步错，步步错啊。
袁隗缓缓闭上眼睛，暗暗叹一口气。
确信自己己经无路可走。
今日敢拒绝蒯越的“建议”，明日蒯越这些人就敢撂挑子不干，甚至联手将袁氏覆灭。
但划分权利给这些人，袁氏就还是袁氏，就还有机会收回这些权力。
无论如何，总强过被刘裕灭掉、被党人士族推翻。
想到这里，再缓缓睁开眼，点头：“异度之策可行，这便以宗室、名士为州牧，以安抚人心，但税赋、劳役、征兵之事必须在半年内解决。”
“否则，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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