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这日，御花园的早樱开得极盛，粉白花瓣如云霞堆叠，风一吹，便簌簌落满锦绣宫毯。
柳贵妃斜倚在鎏金软椅上，一袭正红蹙金凤尾裙迤逦及地，裙摆绣着百蝶穿花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生得极艳，丹凤眼微微上挑，唇上点着朱砂色的口脂，鎏金护甲漫不经心地叩着青玉酒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吴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倒比本宫还像正宫主子。"她轻笑，目光扫过吴昭仪天水碧的云锦襦裙。
吴昭仪脸色一白，连忙起身行礼："贵妃娘娘说笑了，妾身怎敢僭越？"她生得温婉，杏眼樱唇，此刻低眉顺眼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起来吧。"柳贵妃虚扶一把，护甲却在她腕上轻轻一刮，留下一道红痕，"本宫不过玩笑，妹妹怎么还当真了？"
周围的嫔妃们掩唇轻笑，眼神却各怀心思。
楚明昭站在吴昭仪身后，目光低垂，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桃花酿是去年埋在梅树下的，今日特意为妹妹开坛。"柳贵妃执起酒壶，亲自为吴昭仪斟了一杯。酒液清透，泛着淡淡的粉色，衬着青瓷盏，煞是好看。
吴昭仪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娘娘厚爱。"
"妹妹尝尝。"柳贵妃笑意更深，眼尾的胭脂晕开，像两片染血的蝶翅，"若是喜欢，本宫让人再送几坛到你宫里。"
楚明昭指尖微动。
——就是现在。
她"不慎"撞到案几，酒盏倾倒，粉色的酒液泼在柳贵妃袖口，瞬间洇开一片暗色。
"奴婢该死！"她慌忙跪地，掏出帕子去擦，指尖却借着动作，在柳贵妃袖中暗袋一勾——那包准备下给皇帝的毒粉，己悄无声息落入自己袖中。
柳贵妃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掌掴："贱婢！"
"贵妃娘娘息怒！"沈知意突然上前，挡在楚明昭身前，"这丫头是吴昭仪新得的，笨手笨脚的，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柳贵妃冷笑："沈小姐倒是好心，不过一个贱婢..."
"皇上驾到——"
太监尖利的通传声打断了她的话。
明黄仪仗转过假山，众人慌忙跪迎。
皇帝一身玄色常服，腰间九龙玉佩叮咚作响。他生得俊朗，眉目如刀，此刻却带着几分倦色，目光扫过狼藉的案几，在楚明昭身上顿了顿："这是怎么了？"
柳贵妃抢先道："回陛下，不过是个蠢婢打翻了酒..."
"奴婢楚明昭。"她伏地叩首，故意让左腕的鞭痕露出来，"见这酒壶与当年毒杀家父的器皿相似，一时惊惶。"
皇帝瞳孔微缩："楚家女儿？"
"是。"她抬头，眼中泪光盈盈，"昭武九年，家父饮下毒酒前，曾说过...壶底有北疆暗纹。"
亭中骤然死寂。
"啪！"
柳贵妃手中的酒杯突然炸裂，蓝汪汪的酒液溅在石阶上，嗤嗤冒着白烟。
"贵妃！"皇帝一脚踹翻酒案，青瓷盏碎了一地。
柳贵妃面如死灰："陛下明鉴！臣妾不知这酒..."
沈知意突然上前，拾起酒壶细细查看："陛下，这壶底确有刻痕。"她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像是...北疆工匠的标记。"
"不可能！"柳贵妃厉声尖叫，"这酒壶明明是..."
她猛地顿住，脸色惨白。
皇帝眼神阴鸷："说啊，明明是什麽？"
楚明昭低头，掩住嘴角冷笑。
—明明是内务府新制的酒具，却被她昨夜用绣花针，仿刻了北疆纹样。
"查！"皇帝暴怒，"给朕彻查贵妃寝宫！
混乱中，楚明昭看见萧景珩站在人群最后。
他一身月白锦袍，面色苍白如纸，正捂着唇低咳。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指尖那枚白玉扳指转了一圈，唇形无声翕动：
"漂亮。"
风过回廊，早樱纷飞如雪。
楚明昭收回视线，指尖抚过袖中的毒粉。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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