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舍友面面相觑，一会看看江书辞无辜的表情，一会从阳台探出头去看看楼下在挥手的曲云舒，显然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过了好半天，林生像是不信邪似的，又凑到江书辞身边想看他的手机：“我再看一眼怎么事！”
江书辞觉得自己跟学姐的聊天记录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很正常的一些日常交流。
除了早上撤销的那条语音之外，学姐既没有像渣女一样撩拨自己，自己也没有什么舔狗发言，见得了光。
既然林生不信邪想看，那就给他看是了。
只见林生紧皱眉头，盯着江书辞手机上学姐发给她的聊天记录。
表情跟毕业答辩时候导师看你论文一样，满脸拧巴与抽象。
“你这……”
卡顿了好一会，他才憋出一句：“这是曲学姐本人吗？”
江书辞摊了摊手，很是诚恳：“我像是那种人吗？没必要骗你的。”
崔进说：“不是我们不信，是这事太离谱了！看了一天热闹，结果吃了自己人的瓜……书辞你说实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学姐会来找你？”
不等江书辞开口，刘明宇先接话了：“你看他刚才那嘴里能塞进一整个鸡蛋的样子，像是早知道的人吗？真要是知道他能沉得住气？不过我也是真纳闷，怎么能是你呢？”
刘明宇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就凭你去上郑教授开的小灶课跟曲学姐当同桌？”
江书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自己。
上午的时候他还在为学姐可能真的交了男友而有些难过，中午睡个觉起来，外面天黑了，结果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林生闻言摇了摇头，指了指楼下示意：“当同桌能整这么大阵势？现在全校都觉得曲云舒是来约会的……诶等会！”
林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江书辞询问：“为什么学姐当时在校门口的时候会说是给男友在买衣服？”
江书辞心想自己哪能知道这个？
“我也想知道。”他很坦诚。
要不是因为学姐亲口说的，他断然不可能萌生出学姐名花有主的念头。
毕竟不算朝夕相处，也算是跟学姐交流最密切的男生了，江书辞不认为学姐交了男友自己会察觉不到。
除非是她自己说的。
林生就催促说：“你赶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必须要知道曲学姐来找你到底干啥的，她那些礼物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如果真是些衣服，那就能坐实曲云舒在校门口的服装店里，是给江书辞在挑衣服。
他把手放在额头上深吸一口气。
不敢想象楼下那么大阵仗，主角居然是自己的舍友……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前一秒还在跟自己一块啃菠萝的江书辞，后一秒就成校园风云人物啦？
简直不敢相信！
不用他说，江书辞也是要下去的。
学姐都在QQ上这么说了，哪还能躲着不见？
虽然说楼下聚集了江书辞自从那天在篮球场当替补以来见过最多的吃瓜群众，也知道大家都是来围观“男主角”的，可他从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于是江书辞转身准备下楼。
但他临走之前又瞥了眼楼下的人群，也不知是眼尖还是因为心有灵犀，江书辞在稀疏的人群外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骤然停下，猛然跑回阳台忍不住去确认。
在人群的对立面、在热闹的另一侧，温且惠站在那里。
跟曲云舒比起来同样的大包小包。
右手拎着包装很好的礼品袋，左手拎着打包饭菜的塑料袋……也或许是右手，江书辞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温且惠也在楼下等他。
那他更得下去了。
今天可是十二月的末尾，外面的气温想来很冷。
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绿化带里的杉树树枝在轻轻摇摆。寒风凛冽哪能让人等久了？
他想了很多，脑袋里的思绪在飞速跑过认识这两个女孩以来的每个日夜。
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下了楼以后会面临得抉择——
温且惠和曲云舒可是站在了道路岔口的两边。
像是冥冥之中让他非要做一个选择，要走向哪边一样。
可即便是如此，要硬着头皮去面对，他也不会逃避。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何况江书辞本就决定了要彻底化解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那更得迎难而上了。
“诶，书辞，你要拿这些下去？”
崔进看着江书辞将自己桌上那些礼物全都收拾了准备拎下去，顿时一愣：“这不是你给温同学准备的吗？”
江书辞轻轻摇头：“也不全是。”
之前他也给学姐选了圣诞礼物。
可因为校园里越来越多的谣言和传闻，让他觉得学姐也许真的要去跟某人见面了，这礼物便迟迟没有送出手的机会。
现在，机会摆在了眼前。
说罢他就出了宿舍门。
刘明宇望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挠了挠头。
“怎么又弄了这么一出？今天他要是真去跟温同学表白了，我其实都做好把书辞的光辉事迹添油加醋发网上去，然后被各种Q群传播的准备了。”
崔进问：“什么事迹？”
“网上一抓一大把的……就是那种被女哥们以参加漫展的名义诈骗出去，结果COS成书辞喜欢的角色但只给他自己看，把他堵在酒店里威逼利诱喝酒，微醺状态下强迫结束哥们友谊，开始不纯洁的男女友情。”
刘明宇简直张嘴就来，毕竟在网上说的酸楚已经够多了，看过类似的段子也够多了。
他压根分不清那些聊天记录和文案截图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者说究竟有没有真的都有待考证。
但是即便网络充满虚假，可他由衷希望哥们的爱情是真的——
有个女兄弟变成对象，跟自己三观吻合喜好相同，你的手办她全认识，说不定家里的手办比你还多；
你玩的游戏她全会，不会菜到路都走不明白让你血压升高，哪怕是不会的也可以为了你去学而不是三分钟热度……
说不定会变成三个月前她问你“滑铲是哪个键”，三个月后就跟给你发“1V1”了。
以前刘明宇是觉得这种女孩都是网络虚构出来的，不切实际。
可认识了温且惠，他觉得也许对江书辞来说，这样的宝藏女孩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起码他作为好朋友，是希望江书辞能梦想成真的。
“书辞真跟温同学成了，我到时候给他俩的事迹发贴吧里去，九成九的人都会骂我是编的，直接拉到底看看是KFC的周四文案还是骗人玩三国杀。”
林生倒觉得曲云舒那样的才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爱情。
“我觉得学姐更适合书辞，他们俩实在是太像了……都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而且我分析过了，如果曲云舒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追求者不理，反倒开始倒追书辞，那一定是真爱了。”
林生一耸肩膀，“之前我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人家凭什么会喜欢你一个普通人，但现在嘛……学姐她人就在楼下，而书辞已经下去了。”
三个舍友趴在阳台上看，有注意到曲云舒和温且惠都在看他们，顿时缩了缩脑袋。
而且崔进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温且惠显然比曲云舒找的更快更准，因为前者经常来宿舍楼给江书辞送早饭，对601宿舍的定位简直堪比男孩跟女友拥吻时候的那个手，比装了GPS还要精准。
刘明宇问：“你们说，书辞到底会选谁？”
林生轻叹一声，有些感慨：“选谁都注定会留下遗憾的。”
楼下，虽然隔着六层楼，但是阳台上的脑袋少了一个还是挺明显的。
于是曲云舒有些激动的心调的更快了，不再去抬头看，而是满怀期待去看宿舍楼的大厅门口。
手里拎着灭火器的宿管阿姨越发紧张了。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这场好戏即将迎来顶峰。
不断有人从宿舍楼里出来，站在台阶两侧看热闹，以往对娱乐圈八卦嗤之以鼻的男生，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吃瓜的乐趣……
没想到圣诞节还有这种热闹凑呢？
得亏没出去上网！
甚至还有人已经掏手机拍人群、再装作随意地让曲云舒入境，发给早早出门约会的舍友炫耀了。
这种大瓜吃不到现场第一口，这四年你就后悔去吧！
曲云舒隔着路口，看向十几米外的温且惠，她那边人就比较少了。
温且惠也早早就看见601宿舍的阳台就剩下江书辞那三个舍友还狗狗祟祟在那往下偷看，意识到他正在赶下来的路上。
于是姐妹俩对视着，显然火花不小，视线仿佛都化作了实体让中间挡着的那些观众觉得后颈一凉，纷纷闪开。
江书辞抱着那一堆礼盒，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还是宿舍里的“居家装”，甚至都没穿外套。
甚至于他鞋都没换，脚上还是棉拖。
等到了一楼，没等往外出，江书辞率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让他表情一愣。
“哟，江书辞，你怎么也下来了？”
“难得啊！我们还以为你不是凑热闹的性子呢！”
有些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都凑在门口往外看，见江书辞来了，个个都露出了稀奇的表情善意笑着。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江书辞一直是个很稳重且随和的人，就算是看也顶多在阳台上瞅两眼。
而且看他鞋都没换，也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唯独就是抱着的那些盒子有点出戏。
江书辞随便寒暄两句跟他们搪塞过去，而后走到了另一个小胖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桂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是江书辞，这才长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我寻思老师来撵人了！”曹桂华拍着胸口。
他这人就是典型的乖乖学生，老师眼中的好孩子，从小令行禁止。
长这么大干过最出格的事是高中时候晚饭被撺掇点外卖，去校门口跟外卖员接头。
曹桂华发誓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回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了。
所以他抱有法不责众的侥幸，又生怕事情闹大了院里领导们赶过来撵人逮到自己。
眼见着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
“江书辞，你知道这事吗？”曹桂华见有熟人可以一边吃瓜一边聊天了，特别兴奋。
“什么事？”
“就是学姐说自己已经有男友的这回事。”曹桂华自言自语：“我觉得不像是真的啊，平时一块上课，也没见学姐提过这个……不过学姐今天又真的大包小包在咱们宿舍楼下等着了。”
江书辞突然明白了苏学姐刚才给自己发消息的原因了。
估计是曲学姐原本打算稍晚些再找个安静的时机约自己，但一听说自己待会要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火急火燎过来了。
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骚动。
也确实，但凡再晚一会，自己这时候就已经跟着温且惠出去遛弯了吧？
曹桂华见他不回答，以为是在思考学姐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谈情说爱苗头的，就又自顾自说：“吕梁学长跟周薇学姐也来了，毕竟都是咱们学院的宿舍离得近……喏！他们在对面！”
江书辞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人群外侧站着他们俩。
马路牙子上，周薇见曲云舒大包小包提着礼物，就跟吕良旁敲侧击：“你觉得曲学妹是来找谁的？”
“我怎么会知道。”吕良笑了笑：“反正不会是我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能让曲学妹芳心暗许的。”
或许是为了严谨，吕良又仔细想了想，确定不会认识这种能追到曲云舒的人，这才放下心来深以为然的点头。
或者说没有一个能让曲云舒反过来送礼物的人。
周薇不死心，偷偷去瞧他，又问：“那你有没有准备礼物？”
她是喜欢吕良的，一个地方出来的青梅竹马，报了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这已经不是有一点点好感能概括的了。
她暗恋了吕良很多年，却一直不敢开口。
吕良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社交？你又不是不知道……哦？是学弟们！”
他看见了江书辞和曹桂华，便也感慨：“看不出来啊，江学弟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周薇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或者说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可能也想看看曲学妹是来给谁送礼物的吧？他们一直当同桌，说不定有些感情。”
总有人迟钝，连自己身边的火焰都感觉不到温度，也看不清自己内心的感情。
想罢她对着吕良的侧脸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两个。
“学弟是准备过来找咱俩？”吕良突然发问。
“什么？”周薇一愣，抬头去看。
就见江书辞抱着一堆盒子从宿舍楼大厅里走出来。
一开始只有吕良和周薇以及江书辞的同学们注意到了他。
众人便都在心里想，果然嘛，江书辞才不是这种爱凑热闹的性子，看来是恰好准备出门，所以路过。
只不过为什么穿着棉拖鞋？下楼扔垃圾的？
可渐渐的，注意到江书辞的人变多了……而且是越来越多。
有一部分吃瓜群众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停在了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宿舍楼门前是一个丁字路口，楼对面是绿化带。
江书辞走下台阶之后没走两步，就走到了丁字路口的中间……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也不能说碍眼，但是确实很引人瞩目。约等于是走进了包围圈里就不动了。
而更多的围观同学注意到江书辞，则是因为曲云舒的反应了。
她的目光自从江书辞主线以后，就已经停在他身上，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很开心的笑，那是无法作伪的、让人一看就心情跟着一起愉悦的微笑。
但很快这些男生就愉悦不起来了……
这不就说明了曲云舒在等的，就是这个男生吗？！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只是有些小帅的男生走到了一个扎眼的位置，而恰好曲云舒在看他，都止步于猜测。
但接下来曲云舒的一席话就杀死了他们的幻想。
“学弟，我在这！”曲云舒小心翼翼侍弄着自己的礼物，腾出一只手来冲着江书辞喊。
于是场面一度安静。
人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家伙就是让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男主角？！
不解、恍然大悟、吃瓜、磕到了、心酸羡慕……
无数的目光开始汇聚，酸的苦的辣的甜的，一股脑全打翻了搅在一起，弥漫在这个圣诞的傍晚。
而要说震惊，则是那些认识江书辞的人了——
同学们惊掉了下巴。
曹桂华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吕良惊讶，但是在笑，以一个前辈的眼光在笑，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对这些学弟学妹来说应该是好的。
周薇从吕良没给她准备礼物的失魂落魄里回过神来，认真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该猜到的，关心则乱。
一千个人一千种表情。
江书辞却只关心两双眼睛。
视线穿过人群，他跟学姐对视，而后扭头与温且惠的眼神交融。
不过他的神情耐人寻味。
曲云舒身边围观的人都已经后退了一两步，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有过人之处的小伙子让路。
不会挡到他到曲云舒面前来。
毕竟他才是主角。
大家都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江书辞，等他的下一步。
可江书辞却是没有要继续的打算。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不再迈出一步。
只有两个当事女孩知道他为什么站在丁字路口。
那是他面临选择的岔路，往左走是去见温且惠，往右则是到了曲云舒面前。
因为现场很安静，所以江书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
他微微蹙眉，左右看了看，然后说：“这不好。”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听清了吗？
是的，他说这不好。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不好，哪里不好。
他们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有人听懂了。
两个女孩少有见他认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真觉得这样左右为难不好。
于是温且惠切了一声，曲云舒则看向了她，似乎是在申请眼神交流。
江书辞见她们还是没有动作，又说：“你们是商量好了吗？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选。”
他不想让另一个人难过。
江书辞不明白，为什么都是来送礼物的，一定要分一个胜负呢？
“过来吧？”他试探性地说，声音里带着些许哄女友的那种味道。
这谁能受得了？
从江书辞这种性格的男孩子嘴里说出来这样语气的话，杀伤力巨大！
起码这俩女孩是真的都受不了。
于是温且惠又冷哼一声，但还是朝他走了过来。似乎是在表明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主动的。
曲云舒也轻轻一笑，略有无奈。
真是的，学弟你总是能说些让我没办法反驳的话啊！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
既然温且惠妥协了，那她这个当姐姐的自认为该大度些。
于是曲云舒也朝他走去，选择性无视对面的温且惠，眼里只有江书辞一个人。
一左一右，两个女孩走到了江书辞面前，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
吃瓜群众被震惊到一波接一波！
不是，啊？
他们已经不理解了，看待江书辞的眼神从最开始觉得跟自己也差不多的普通人，朝着说不定是个撩妹高手转变了。
曲云舒给你来送礼物你不赶紧下楼就算了，下了楼也不过来，还站那装逼让人家女孩子当众过去找你？！
面子也太大了！
而且……
而且他妈的为什么对面还有一个女孩也过去了？！
翅膀必须有一对是吧！
这能大庭广众之下左拥右抱的啊？
不了解她们姐妹矛盾的人根本看不懂这个场面，觉得这男的要创造山海大学历史了，在全校瞩目下玩花的。
只有江书辞知晓，自己走错一步就是图穷匕见的修罗场！
面上平静，但他心里捏了把汗。
他可不想让这俩对自己都很重要的女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架。
对她们的风评不好，尤其是事后肯定会被打听到家庭的情况。
知道她们是一家人，结果却吵的面红耳赤，免不了受人非议。
检验自己在温且惠和曲学姐心中地位的时候到了。
让她们俩冰释前嫌肯定不可能，所以江书辞明白只能通过让她们顾虑自己，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别当众吵架。
随着温且惠与曲云舒都站在自己面前，江书辞心里的汗流到了极点！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修罗场里蒙眼排雷，自己这个圣诞节还能更刺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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