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屠雄刚踏出柳家书房。
走廊灯光昏黄，像是被疲惫情绪浸染，光晕无力地洒在脚下厚实的羊绒地毯上。
柳啸天紧跟其后。
脚步急促慌乱，那身平日里笔挺讲究的西装此刻皱巴巴的。
领口松开，领带歪斜，全然没了往昔掌舵大集团的意气风发。
倒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写满沧桑面庞。
“屠雄啊......”
柳啸天嗓音沙哑。
带着几分祈求，打破这压抑静谧，“这次你把牌打得漂亮，往后林、苏两家怕也难招架，柳家如今深陷泥沼，可实打实还有价值呐，你伸手拉一把，往后柳家唯顾家马首是瞻。”
顾屠雄脚步一顿。
眉头轻皱，金丝眼镜后的双眸闪过一丝讶异。
转瞬换上玩世不恭的笑，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柳叔叔，您这话说得云山雾罩，我可听不太懂。”
说着......
抬手指尖随意摆弄着袖口精致纽扣。
看似漫不经心。
柳啸天急得眼眶泛红。
额上青筋微微凸起，双手不自觉攥紧衣角：“咱都是明白人，别兜圈子了......”
“屋里没外人，我是真心求你，顾家势大，眼下柳家生死一线，全看你了......”
顾屠雄微微歪头。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侧身对萧诗雅低语：“瞧瞧，前两家把我当瘟神，这位倒好，姿态低到尘埃里了，怪瘆人的......”
柳啸天见顾屠雄无动于衷。
心一横，膝盖一弯就要下跪。
顾屠雄心头一惊。
脑海瞬间闪过往昔街头巷尾听闻的商界狠人轶事——那些为求一线生机。
不惜伏地称臣、受尽屈辱之人。
最终咬着牙东山再起，风光无限......
他下意识伸手阻拦。
却没能拦住......
柳啸天双膝跪地。
双手合十，额头冷汗渗出，声音颤抖：“屠雄啊，就放柳家一条生路吧，我给你磕头了！”
顾屠雄满脸无奈。
硬着头皮也跟着跪下，双手扶额，哭笑不得：“柳叔叔，您这是折煞我，倒像是我逼您似的，要跪咱也别论谁欠谁了。”
说罢......
心里直叫苦，暗忖这局面比商场鏖战还棘手。
柳啸天却不管不顾。
接连磕头，每一下都似砸在顾屠雄心坎，声声哀求如紧箍咒。
顾屠雄终于忍不住怒吼：“够了......您当这是演苦情戏呢......”
柳啸天抬头......
眼神凄惶却透着执拗：“柳氏集团要垮了啊，最后一笔资金如烟投进贫民区项目，虽说有你保底，可短期哪见得着收益？”
“资金链早断了，员工薪水拖了又拖，人心惶惶，再撑几个月，柳家就是空壳，赔款都能把家底赔光。”
顾屠雄听着......
下意识搓搓下巴，目光凝重起来，脑海飞速盘算，周遭空气似都凝固几分。
萧诗雅在旁满脸尴尬。
轻咳一声：“二位，要不……先起身......”
“这么跪着，怪难为情的......”
顾屠雄如梦初醒。
忙起身搀扶柳啸天，两人起身时身形踉跄，场面着实狼狈。
顾屠雄陷入沉思。
柳啸天瞧在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凑上前压低声音：“屠雄啊，你不是对如烟有意嘛，这回我不拦了，你今晚大可带她走，往后让她常住顾家，生米煮成熟饭，我绝无二话......”
顾屠雄眼神骤冷。
眉头紧锁，直视柳啸天，字字如刀：“柳叔叔，您这话可真寒碜，如烟是您亲闺女，不是交易筹码，平日里您防她跟防贼似的，这会儿倒舍得推出去了？”
恰在此时......
柳如烟悄然推开书房门，屏风后的她将对话听得真切。
顾屠雄余光瞥见。
心头一紧，语气愈发不满：“女儿是心头肉，您倒好，集团有难就甩锅，安稳了就排挤，如烟哪点对不起您？”
“有您这样的父亲，她得多委屈......”
柳啸天满脸堆笑。
试图打圆场：“屠雄啊，你年轻有为、谋略过人，如烟跟着你，我放心......”
“往后柳家借助你俩关系缓过来，双赢局面呐，我还能给些柳氏股份当陪嫁。”
顾屠雄长叹一声。
脑海中浮现柳如烟往昔在商海孤身奋战的模样——会议室里......
众人质疑声中她目光坚定、据理力争；
熬夜加班后......
疲惫却倔强地守在办公桌前核对文件；
应酬场上......
面对刁难举杯一饮而尽，丝毫不露怯......
这般优秀女子。
却被自家父亲如此轻贱。
“柳叔叔，时代不同了......”
“换做旁人跟我提这荒唐主意，我早拂袖而去。”
顾屠雄顿了顿。
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今儿没发作，一是累了，二是心疼如烟，她明明有本事把柳氏做大做强，您为何信外人不信亲闺女？”
“她手握重金，能力卓绝，稳住柳氏绰绰有余，您却舍近求远。”
柳如烟站在一旁。
静静听完，眼眶微湿，嘴角扯出欣慰笑意。
顾屠雄字字句句。
戳中她多年委屈心酸。
她上前一步......
神色平静：“资金的事我解决了，替爸还了那高额利息的二十亿贷款，个人账户转了五十亿到柳氏财务，尾款也安排人去收，柳氏暂时稳住了。”
柳啸天瞪大双眼。
满脸惊愕：“真的......”
语气里却没多少关心女儿的意味。
满心满眼还是集团安危。
顾屠雄瞧着柳如烟愈发消瘦的身形。
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灯光下......
她脸颊微微凹陷，黑眼圈浓重，发丝凌乱，往日干练精致全然不见，只剩满身疲惫，像朵在风雨中飘摇许久的娇花。
【这么坚韧的女子，本该被家人捧在掌心呵护，却独自扛下所有，在荆棘丛里艰难前行，老天真是不公。】
柳如烟看向顾屠雄。
目光里满是感激：“谢谢你......一直懂我、帮我......”
顾屠雄挠挠头。
有些不自在：“别客气，保底合同三家都妥了，柳家不会亏......”
柳如烟转头对柳啸天道：“账上还有五十亿，贷款还清了，加上您手里的，一共七十亿能动用。”
“往后柳氏您接着管吧，我……辞职......”
柳啸天瞠目结舌：“你说什么......”
柳如烟惨然一笑：“不想斗了，您不是早想换人吗？”
“我退出......”
说罢......
她看向顾屠雄，眼神里藏着无助与期许：“我心情差极了，陪我走走，行吗......”
顾屠雄本想推脱。
可对上那楚楚可怜的目光，心一下子软了。
【这眼神，像把温柔钩子，勾得人心尖发颤，怎么忍心拒绝？】
他默默点头：“走吧......”
车子缓缓驶入一座静谧园林。
夕阳余晖给花草树木镀上暖金。
微风拂过，花枝轻颤，送来阵阵馥郁芬芳。
不远处孩童嬉笑打闹。
欢声笑语似驱散不少阴霾。
萧诗雅贴心买好饮料。
递上后便拉着孙宇悄悄走远。
柳如烟坐在古朴长椅上。
深吸一口花香，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总向着我？”
“我对你可不太友善。”
顾屠雄双手枕在脑后。
往后一靠，挑眉笑道：“哪有的事，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主儿，会算计、会玩乐，可不懂心疼人。”
柳如烟瞥他一眼：“是吗......那你干嘛帮我......”
顾屠雄嘴角上扬。
露出狡黠笑容：“还不是你太迷人，趁你脆弱，我想伺机占点便宜呗。”
柳如烟白了他一眼：“你倒坦诚......就不怕我生气......”
顾屠雄双手一摊：“不怕，大不了你扭头走人，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柳如烟凑近......
目光灼灼：“不如，我去顾氏给你打工，不要薪水......”
顾屠雄瞪大眼。
差点呛到：“别闹......”
“你手握资金人脉，单干都能风生水起，我哪请得起你这尊大佛。”
柳如烟锲而不舍：“我不抢人饭碗，当个秘书、助理总行吧......”
顾屠雄哭笑不得：“你这是大材小用，好比让元帅去站岗，不合适......”
柳如烟忽然话题一转：“你那秘书......喜欢你......”
顾屠雄摆摆手：“诗雅啊......”
“她是为给母亲治病才留下，心里指不定多厌烦我呢。”
柳如烟盯着他。
语重心长：“你呀，看着精明，实则迟钝......”
“她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顾屠雄心头一动。
脑海闪过萧诗雅默默忙碌的身影。
嘴上却逞强：“哟，真有这事......”
“那改天我探探虚实，拿下她也不错，谁让我是千亿集团掌舵人呢。”
柳如烟沉默片刻。
忽然凑近，眼神幽幽：“要是我是你女儿，你会对我好吗？”
顾屠雄脱口而出：“那肯定比对你爸强百倍......”
话出口才觉不妥。
忙补救：“我乱说的......别往心里去......”
柳如烟却不管不顾。
愈发靠近，鼻尖几乎相触，轻声呢喃：“爸爸……”顾屠雄瞬间头皮发麻。
浑身僵住，瞪大双眼，满脸错愕，心脏怦怦狂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声呼唤......
像颗石子投入心湖，搅乱所有心绪，在这温柔暮色里，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未来故事线，似也因这一声悄然扭转，只待后续徐徐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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