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花园。
楚明昭站在浣衣局宫女的队列末尾。
御花园的梅香混着雪后清冽，楚明昭垂首站在浣衣局宫女最末位。她刻意让一片未融的雪花落在睫毛上，借着眨眼的间隙，将鎏金茶案旁的布局尽收眼底。
——和预知梦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柳贵妃斜倚在铺了狐裘的藤椅上，指尖蔻丹鲜红如血，正漫不经心地拨弄茶盖。对面坐着吴昭仪，一袭杏色宫装，笑得天真娇憨。
“妹妹尝尝这雪顶含翠，皇上昨儿刚赏的。”柳贵妃突然倾身，鲜红蔻丹在杯沿轻旋半圈，"听说吴将军前日又立了战功？难怪皇上最近总往你那儿跑。"
吴昭仪捏着帕子的手指一紧。这位将门之女入宫半年仍带着天真气，此刻竟没听出话里的刀锋，反而腼腆一笑："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些..."
楚明昭的左手腕突然灼痛——预知梦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柳贵妃的护甲缝隙里，一抹蓝光正坠入茶汤。
柳贵妃推过茶盏，袖口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楚明昭盯着那抹鎏金指甲划过杯沿的动作，眼皮一跳。
毒要下了。
“娘娘！”楚明昭突然扑出队列，重重跪在茶案前，“浣衣局有急事禀报！”
满场寂静。柳贵妃眯起眼：“哪来的贱婢？”
吴昭仪却认出她身上的浣衣局服饰，皱眉道：“可是本宫的衣裳出了问题？”
楚明昭伏地叩首，嗓音发颤：“昭仪娘娘的蜀锦襦裙……被、被虫蛀了洞，嬷嬷让奴婢赶紧来请罪！”
“什么？！”吴昭仪霍然起身。那襦裙是她准备在皇上寿宴上穿的，花了半年月例。
柳贵妃指尖在案上轻敲两下：“妹妹快去看看吧。”
吴昭仪匆匆离去。楚明昭正要退下，忽听柳贵妃轻笑一声：“你，过来斟茶。”
茶壶入手刹那，楚明昭嗅到一丝苦杏仁味。
——壶嘴内侧涂了毒。
她佯装手抖，茶壶“不小心”倾倒在柳贵妃裙摆上。
“奴婢该死！”她扑上去用袖子猛擦，暗中将预藏的皂角粉抹在对方袖口。那粉末遇水即黏，混着茶渍结成难看的黄斑。
柳贵妃脸色铁青：“拖下去杖二十！”
“且慢。”一道清冷男声插进来。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下，苍白的脸被梅影遮去大半，“贵妃娘娘的衣裳……似乎有些特别。”
众人这才发现，柳贵妃袖口被茶水浸湿后，竟浮出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像极了巫蛊人偶的咒文。
“荒唐！这是有人陷害本宫！”
柳贵妃猛地甩袖，茶盏“啪”地砸碎在地，瓷片飞溅。她盯着袖口渐渐浮现的暗红咒文，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狞。
——巫蛊之术，宫闱大忌。
西周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倒，头压得极低，连呼吸声都屏住了。御花园里死寂一片，唯有寒风卷着残梅，簌簌落在茶案上。
“娘娘！”柳贵妃的心腹嬷嬷扑上来，一把扯下她的外袍，尖声道，“这衣裳是浣衣局送来的！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楚明昭伏在地上，唇角无声勾起。
那皂角粉里，她掺了楚家秘制的“血见愁”——遇水显形，最适合作伪证。
“查！给本宫彻查！”柳贵妃染着蔻丹的指甲首指楚明昭，“这贱婢刚才碰过本宫的袖子，必是她捣鬼！”
侍卫立刻按住楚明昭的肩膀。她佯装惊恐，颤声道：“奴婢冤枉！奴婢只是擦拭茶渍……”
“还敢狡辩？”柳贵妃冷笑，“来人，扒了她的衣服搜身！”
楚明昭眸底寒光一闪。
若真被当众搜身，她藏在衣襟里的毒针和楚家玉佩必会暴露。
“贵妃娘娘。”
萧景珩忽然咳嗽着上前一步，苍白修长的手指虚虚一拦。
“七殿下这是何意？”柳贵妃眯眼。
“儿臣只是觉得……”他又咳了两声，袖中滑落一块玉佩，恰巧掉在楚明昭眼前，“一个浣衣局宫女，怎会有前朝楚家的信物？”
——正是她遗落在枯井边的楚家玉佩！
楚明昭指尖微颤。
他竟用她的秘密来威胁她配合。
柳贵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楚家？那个谋逆的将门？”她猛地攥紧帕子，“好啊，原来是逆党余孽！”
“本宫倒不知，御花园今日这般热闹。”
一道雍容女声从回廊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皇后扶着嬷嬷的手缓步而至，凤眸扫过满地狼藉。
柳贵妃立刻换上委屈神色：“皇后娘娘，这宫女用巫蛊之术陷害臣妾，还可能是楚家逆党！”
皇后目光落在楚明昭身上，顿了顿：“抬起头来。”
楚明昭仰脸，露出脖颈上一道浅疤——那是前世柳贵妃用金簪划的。
皇后瞳孔微缩。
“巫蛊之事非同小可。”她突然转身，“将这宫女押入慎刑司，本宫要亲自审问。”
楚明昭被拖走时，与萧景珩擦肩而过。
他掩唇轻咳，帕子上一点黑血刺目惊心。
“冷宫梅树。”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想活，就子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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