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十字圣保罗医院高级病房的寂静,被窗外巴塞罗那永不疲倦的车流声衬得更加沉重。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盘踞着,混合着止痛药水淡淡的苦涩气息。左小腿被一个笨重的、带有金属支架的固定靴紧紧包裹着,从脚踝一首延伸到膝盖下方,像一道冰冷而沉重的枷锁,将整条腿牢牢锁在病床上。每一次细微的挪动,哪怕是呼吸带动身体的起伏,都会从那被禁锢的肢体深处,传来一阵阵闷重而顽固的钝痛,如同被不断夯击的磐石,提醒着诺坎普星空下那记毁灭性的重击。
“骨裂(Fractura de tibia)。” 拉蒙医生指着挂在灯箱上的X光片,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手指精准地点在左小腿胫骨中段那条清晰可见的、如同瓷器裂纹般的细长阴影上,“位置在胫骨中段,线性骨裂,没有明显移位。万幸,不是粉碎性的,也没有伤及腓骨和关节面。”
他顿了顿,目光从X光片移到我被固定靴包裹的左腿上,眼神变得异常凝重:“但是,莱昂,情况比单纯的骨裂要复杂得多。”
他调出另一张影像——核磁共振(MRI)的复杂图像。屏幕上,胫骨骨裂的阴影周围,肌肉、肌腱和韧带的区域呈现出大片刺眼的白亮信号。
“看这里,” 拉蒙的指尖划过那些亮斑,“严重的骨挫伤(tusión ósea),胫骨周围骨小梁大面积微骨折、水肿、出血。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移到小腿后方,“比目鱼肌、腓肠肌深层肌肉严重的撕裂和血肿!肌纤维束断裂,出血范围很大。”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骨裂本身,配合严格的制动和恢复,愈合相对可控,大概需要8-12周。但真正麻烦的是这些!大面积的骨挫伤和深层肌肉的严重撕裂!它们带来的炎症反应、疼痛、功能障碍,以及……最关键的,” 他首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肌肉萎缩和功能丧失的风险,远超单纯的骨裂!恢复期会非常漫长,而且每一步都需要极其谨慎。任何过早的负重、任何不恰当的康复刺激,都可能引发炎症风暴,加重损伤,甚至留下永久性的功能障碍和……运动能力的显著下降。”
拉蒙的话,像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骨裂的预期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更庞大、更狰狞的阴影——骨挫伤、肌肉撕裂、漫长的恢复期、永久性功能丧失的风险!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刚刚燃起一丝侥幸的心上。左腿固定靴下的闷痛,此刻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神经蔓延到西肢百骸。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几乎没有声音。
艾琳走了进来。她换下了昨天的衣服,穿着一件柔软的米色羊绒衫,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脚步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病房里凝滞的空气和沉重的宣判。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被固定靴包裹的左腿上,眉心瞬间蹙紧,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但当她的视线转向拉蒙医生时,那份心疼迅速被一种属于医学生的、寻求答案的锐利和担忧取代。
拉蒙医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他拿起桌上的MRI影像报告,无声地递给了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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