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轨站里，无尽深邃的轻轨隧道像是能够包容一切的窥探似的，在人们视界的尽头存在着，被兽界所包裹的空间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安，不由得期盼着能够获得一些安慰。
如果...其中也包括时间的话。
也许在某一个回眸的瞬间，就能够见到过去了吧。
...
黑色的物质向着黝黑的洞口里面流淌着，像是被吞没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踪影。
滴答...滴答...
周边的声响随着水流声逐渐清晰而变得嘈杂起来。
“杨婉...杨婉？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家，怎么要往脸上画这种鬼样的图案，真不怕被人嘴闲。”
涂抹上了黑色的指甲油的指尖搭靠在洗手台的边沿上，金色的短发垂在耳边，也落在那皙白的肌肤上，杨婉将深埋进洗手台的脸抬起，转向边上看着自己的便利店店长——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没有任何的表情可言。
她唯独只觉得有种麻木的感觉在心底里面蔓延。
“我听见了，店长。”话语像是卡在了口中似的，明明简短，却有种生硬的不适感。“我已经洗干净了，那是可以洗掉的。”
杨婉漫不经心地侧着看向洗手台上面的镜子。
可洗纹身贴被水冲刷后变成的黑色液体留在自己的脸颊上面，看起来像是从眼角滑落的黑色的泪珠。
...如果，她会落泪的话，也会是黑色的泪么？
杨婉在一瞬间有过这样的一个想法。
“哎，弄干净就好了，本来你多好的一个姑娘，就别和外面的那些人学什么纹身了，你这个样子，谁会喜欢？”店长大妈还在边上絮絮叨叨地念着，上了年纪的妇女就是这样，看见一点儿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爱说教。
“我知道了……”杨婉无精打采的应承一声，只是将自己的帽子压了压，甚至没有想去与对方对视的意思。
说实话，其实无所谓的吧，不被人喜欢什么的。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样子。
打唇钉，纹纹身，其实都是想让母亲多看两眼自己。
就算是打骂也好，也多少能够注意到自己一点吧。
自从父亲离开了这个家之后，生活就已经完全变了，母亲为了缓解心里面的痛苦选择了用工作麻痹自己。
母女之间的话语也越来越少，直到了最近，已经没有任何的沟通了。
上了高中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念书，找了一份在便利店里面打零工的工作，每天下了班之后就是在家里面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
一切都糟糕透了。
“杨婉，我知道你家里面的情况，可是你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堕落下去啊，你都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让自己就这么变坏，你要多想想家里人。”看杨婉只是被动接受，店长继续语重心长地劝告着。
杨婉面无表情的脸上有所松动，那眉眼不太情愿的向下低了低，却还是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没有开口说什么。
堕落么……？
也许吧。
可是凭什么，只有自己不可以变坏，明明全部人都是自私的才对。
父亲可以不管不顾地丢下家庭离开，母亲可以麻痹自己，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懂事听话？
“小孩子要听话懂事，大人们才会少烦心事，杨婉，你要多陪陪你妈妈，她一直以来这两年也很不容易。”似乎是想要表达亲近，店长伸出手，想要拍拍杨婉的头。
可是杨婉却被引爆了。
杨婉撇开店长安慰自己的手，反将自己便利店打工的制服帽子丢在地上。
那对黑色的眼眸里面充满着愤恨。
“那我呢？我做什么都是错么！”花掉的眼影在杨婉的脸上，将她的脸衬得有一种最直接的痛苦感。
店长被爆发的杨婉吓了一跳，却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哎呀，你这个孩子，真的……你做好自己就好了，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不是吗？”
“我不想做好，不行吗？”杨婉不耐烦的说道。“反正这么多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就什么都不去做就好了，到最后肯定都不会好起来了。”
“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妈妈吗，杨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店长被这突如其来的硬气也冲得不轻，皱着眉头想要教训回去。
“我为什么不能？我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情！”杨婉冷冷的瞥了一眼店长，直接夺门而出。
从便利店里面跑出来，已经到了晚上了，就这么一口气跑出去了两条街，杨婉才在身体不断传来的疲惫感下缓下脚步。
近海的地方，空气里面咸湿的海风难闻地涌入杨婉的口鼻里面，像是整个人浸泡在了一桶死鱼里面似的，让杨婉忍不住地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下剧烈的干呕起来。
其实杨婉都知道。
很多的事情都是人没有办法改变的，而那些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只能够被动地去接受。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事情是可以被自然而然的去接受的。
从之前和秦韶雪的那次争吵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是…她是可以明白，这一切都仅仅是巧合，没有说有什么命运要让自己为自己失言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这一切也确实不能够去怪秦韶雪。
可是就算是明白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变得懂事不会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好起来，更不会让那些无法接受的事情变得轻松。
归根结底来说。
杨婉无力的靠在电线杆边上，看着四下无人的空荡街道，更远处就是自己的家。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杨婉只能够闭上眼抬头，让眼泪落下的那种瘙痒感不缠绕着自己。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突如其来的话语闯入了杨婉的耳边。
杨婉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发现一位穿着像是医生们常穿的白大褂的年轻女人站在自己的边上，还给自己递上了一包纸巾。
女人的另一只手撩着自己额前的发丝，白皙的脸上有着像是眼影似的黑眼圈，虽然面容带着一种疲惫的痕迹，但是表露出来的气质却没有人让人感觉低沉，反倒是有一种天性上面的自信。
或者说是...母性？
而那件研究服的领口上还有着胸针。
——研究主席阎栢采
迟疑了一下，杨婉接过了阎栢采手里面的那包纸巾，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杨婉也不是完全像是刚刚和店长冲突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种叛逆的样子，从她内心的深处，实际上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和别人顶撞的人，只是在涉及到了心底里面那些难过的事情的时候，才会失控地宣泄出来，尤其是被人莫名其妙地关心的时候，她就更会体现出一种无所适从地不耐烦。
通常来说，人们也是如此。
对于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反而会体现出更加不耐烦的样子，或多或少的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对方身上。
“不客气。”阎栢采微笑着揣着手，就那么默然站在杨婉的边上。“只是顺手而为。”
而更远处，一场异变在天空中发生。
傍晚的天空中，本来黑下去的天，因为一抹奇异的黑而变得不同起来。
【编号57代号黑蒂丝正在执行灾兽清肃任务，请各位居民注意人身安全，切勿走出建筑外面。】
通过魔力传导的通讯回荡在这片城市的上空。
天空上面亮起了由黑蒂丝编织的术式，将整个天幕都作为自己的幕布，画下结界，将正在与缠斗中的灾兽封锁在一定的范围里面。
“真是难得，居然这么快魔法少女就出动了。”眺望着远处作为战场的天空，阎栢采感慨的说到。
而这个时候，因为远处那平时只能够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事情，杨婉也打起精神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顺着看去。
“魔法少女...？”
“嗯，魔法少女，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应该都会很憧憬的吧？”
“会吗...？”提到这个，杨婉总是会想起秦韶雪之前和自己炫耀过的事情。
魔法少女有什么好的...
杨婉一点也不觉得成为魔法少女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特别是如果是秦韶雪喜欢的话，那这件事情就更加让她讨厌了。
值得说的就是，有关于秦韶雪的一切都是讨厌的事情。
只要是把全部的错都推到秦韶雪身上，自己就可以有勇气再慢慢地试着走下去。
“不是么...像魔法少女一样美丽，一样强大，一样光鲜夺目，成为大家眼里的焦点，不都是现在的孩子们的愿望吗，甚至还有一些小男孩也会梦想成为魔法少女呢。”阎栢采聚精会神地看着高空中的战斗，顺便用手里面的纸笔记录下一些以便自己日后观察研究的数据。
“...才不是，我最讨厌魔法少女了。”杨婉反感地说到。
阎栢采手里面的纸笔停顿。
她甚至停下了观看远处天空上面的战斗，转而看向整个人都像是太妹的杨婉，饶有兴趣地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她。
被这份有点儿让人不适的目光紧紧地打量了半分钟。
杨婉敏感的看向阎栢采。
“...我，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吗？”
换来的自然是阎栢采欣赏的笑容。
杨婉在一瞬间里面，甚至有种高兴的冲动，她太久没有被年长于自己的女性，用这种欣赏，鼓励的神态注视过了。
“没有，你说的很好，你说的对。”阎栢采像是捡到了宝一样，像是如同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摸了摸杨婉的头。“你是一个脱离了众人塑造的假象，有着自己独特看法的孩子，我很喜欢你的态度，也很喜欢你，所以，为什么一个人在街边哭泣呢，我的小天使。”
...她在夸我吗？
杨婉甚至用了快足足一分钟确认这个事实。
后面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推让道。“抱歉，说了奇怪的话，我只是觉得魔法少女没有什么好的，我想过好的只是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魔法少女的生活。”
“不错，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重要的。”阎栢采紧盯着杨婉躲闪的眼睛，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般，她的脸上开始带起笑意。“可是你应该不只是这样，你讨厌魔法少女是因为某件事情，某个人...？噢，等等，你不需要告诉我，我也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
阎栢采开始逐渐表现出狂热式的态度。
而杨婉却在对方的关心和第一时间所感受到的零星母爱中流连忘返。
即便是阎栢才看起来很奇怪。
“我...”杨婉的话语还没有出口，就被阎栢采打断。
“孩子，你想成为让自己过得更好，或者是...我想想看，你想要让自己能够选择自己想选择的事情吗？”阎栢采抚摸着杨婉的头，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对方的思想。“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魔法少女还有超能力者，还有一些掌握了奇异能力的人对吧？想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成为什么？
杨婉明显愣了一下。
可是对于杨婉的迟钝，阎栢采继续加码。
“讨厌魔法少女的话，你就可以用这种力量来摧毁你讨厌的魔法少女，让那些光鲜夺目的，总是吸引他人目光的魔法少女被你掌控，怎么样？”阎栢采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悬定在杨婉的面前，似乎像是在说，只要听我的，一切都可以不同。
...阎栢采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
总是会让人信服。
可是，杨婉却在迟疑中，选择了回避。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去与对方握手的勇气，可能也是在底线中，自己的潜意识还在告诉自己。
其实没有必要到这个份上...
其实自己真的可以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里面了。
不过，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内容可言，她只是害怕...害怕会变得更糟糕，害怕始终徘徊在心里面的事情，害怕如果是将臆想成为假想敌的秦韶雪一并抹去，自己的生命会变得更加没有未来。
毕竟...承受痛苦，和敢于撕掉痛苦，都是需要勇气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杨婉看着阎栢采，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想要伸出的手。
可是，对于杨婉的这份拒绝，阎栢采只是淡然一笑，甚至将对方深深地抱在怀里，像是好生安慰般的说到。
“没关系，孩子，会有一天的，我会慢慢等你，如果你反悔了，那就联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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