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浣衣局通铺的鼾声此起彼伏。
楚明昭在黑暗中睁开眼，左腕血痕灼如烙铁。她咬住唇蜷进被褥深处，却仍被汹涌的预知梦画面吞没——
第一幕：佛堂血珠
柳贵妃跪在慈宁宫小佛堂里，珊瑚念珠在指尖捻动。忽然她冷笑一声，鎏金护甲猛地扯断丝线。血红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像极了楚家满门抄斩那日，父亲头颅滚落时溅开的血滴。
“菩萨也救不了你。”贵妃踩碎一颗珠子，碎渣嵌进她绣鞋底纹，“明日之后，吴昭仪就是第二个楚明昭。”
第二幕：黑血帕
画面骤转，萧景珩倚在皇子府榻上咳血。帕子上沾的不是寻常的鲜红，而是泛着幽蓝的黑血——与楚明昭前世喝下鸩酒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主子，药来了……”黑衣人跪地捧碗，却被萧景珩拂开。他染血的唇勾起：“不必，这毒……本就是做给她看的。”
第三幕：朱笔圈名
最后的光影里，楚明昭看见自己站在尚宫局，指尖朱笔在选秀名册上重重一划。“楚明昭”三字被红圈裹住，像道未干的血痕。名册旁放着那支北疆断箭，箭镞正滴着黑血。
——咚！
更鼓声将楚明昭拽回现实。她浑身冷汗浸透中衣，腕上血痕竟渗出细细血丝。
“蓝心散……黑血……”她盯着窗棂漏进的月光喃喃。前世柳贵妃就是用这毒杀了吴昭仪，再嫁祸给皇后。但萧景珩为何会中同种毒？除非……
她突然捏紧被角。
除非明日赏花宴根本是个连环局！
寅时初，楚明昭摸进浣衣局库房。
油灯昏黄下，她飞速翻检近期记录，指尖突然停在某一页：
“承平十二年腊月初六，七皇子府送洗寝衣三套，袖口有黑渍，疑为墨污。”
日期正是她重生那日！
“果然……”楚明昭冷笑。萧景珩早在那时就开始布局，故意让她“偶然”发现中毒线索。她撕下记录塞入袖中，却听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
“听说吴昭仪今早召见了浣衣局的丫头？”是白日那个尖脸宫女的声音。
“嘘！柳贵妃娘娘吩咐了，盯紧那丫头……”
楚明昭吹灭油灯，从后窗翻出时顺手捞走晾晒中的七皇子府衣物——正是那件染黑血的寝衣。
天光微亮时，楚明昭跪在了吴昭仪殿外。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她将染血寝衣与库房记录高举过头，“柳贵妃不仅要在赏花宴毒杀您，还要嫁祸七皇子与前朝勾结！”
殿门“砰”地打开，吴昭仪赤脚冲出来，凤钗都歪了：“你胡说什么！”
“您看这黑血。”楚明昭抖开寝衣，“与当年楚家满门中的‘幽蓝鸩’同源，而柳贵妃今早刚在佛堂扯断珊瑚念珠——”她抬头首视吴昭仪，“珊瑚辟邪，她是在向巫蛊嬷嬷下令！”
吴昭仪踉跄后退。楚家灭门案是宫闱禁忌，这小小宫女怎会知晓细节？
殿内只点了一盏青铜灯，火光被纱罩笼着，昏黄如将熄的炭。
吴昭仪的手指死死扣在案几边缘，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木纹里。她盯着眼前跪伏的宫女——这个自称从浣衣局来的丫头，竟敢带着七皇子的血衣和库房记录闯进她的寝殿。
“你究竟是谁？”吴昭仪嗓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针，“楚家满门抄斩，哪来的远房侄女？”
楚明昭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却稳得惊人：“奴婢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缓缓抬头，烛火映进她眼底，竟似两簇幽暗的火，“娘娘想不想活过明日？”
吴昭仪瞳孔骤缩。
“蓝心散发作时，会从喉间溃烂至五脏。”楚明昭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展开，上面沾着几滴暗蓝液体，“这是奴婢从贵妃小厨房偷换的毒药残渣。”
吴昭仪猛地站起，绣鞋踢翻案几：“放肆！你当本宫会信一个浣衣婢的鬼话？”
“娘娘不妨看看这个。”楚明昭不慌不忙，又取出一封密信——那是她从刘福尸体上搜出的，柳贵妃亲笔所书，命人在赏花宴后“处理”掉吴昭仪。
信纸右下角，盖着柳贵妃的私印。
吴昭仪脸色瞬间惨白。
“你想要什么？”吴昭仪终于跌坐回椅上，金钗乱颤。
楚明昭唇角微勾：“奴婢只求一个机会。”她指尖轻点选秀名册上被朱笔圈过的名字，“楚明昭——娘娘只需将这个名字添进去。”
“选秀？”吴昭仪狐疑地眯起眼，“你究竟……”
“家父临终前说过，楚家兵符藏在秀女初选的胭脂盒夹层里。”楚明昭面不改色地撒谎，“娘娘若助我入宫，兵符归您，我只要——”
“柳贵妃的命。”
最后一字落下，殿外突然传来更鼓声。吴昭仪浑身一颤，像是被惊醒。她死死盯着楚明昭，忽然冷笑：“你当本宫是傻子？你若真有能耐，何不自己报仇？”
楚明昭不答，只是缓缓卷起左袖。
腕上那道血痕狰狞如蛇，正渗着细密的血珠。
“因为奴婢活不久了。”她轻声说，“这毒，是柳贵妃亲手下的。”
吴昭仪盯着那道伤口，忽然大笑起来。
“好！好！”她一把抓起选秀名册，朱笔狠狠划过“楚明昭”三字，“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笔锋一顿，她阴森森补上一句，“但若让本宫发现你有一句虚言……”
“娘娘随时可以杀我。”楚明昭伏地行礼，掩住眸中冷光，“毕竟一个将死之人，最是听话。”
殿门开合，夜风卷入。
吴昭仪着那封密信，没看见离去宫女袖中滑落的瓷瓶——正是真正的蓝心散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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